迷 网
作者：东边有海
2009/04/01发表于：春满四合院
（一）
三十岁的盐巴这几天很兴奋，因为他刚学会用电脑，才上网就找到一个很热
闹的网站，并不是这个站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而是在网路上贴文章让他觉得很新
鲜。他的文笔还不错，很快就在站上捲起旋风，看到如潮水般的正面回应，让初
上网的盐巴坐在萤光幕前傻笑好一会儿。
个性有点自闭的盐巴从小就很怕看到陌生人的脸，他没有跟陌生人聊天的勇
气跟机会，就算有，也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结结巴巴不知所云，事后总是
相当挫折。现在有网路可好了，他可以大方自在地在电脑前打出自己想说的话，
不必跟陌生人尴尬面对面。他发觉，只要不说话，而是透过文字表达，自己算是
蛮有魅力的一个人。
才上版贴文没几天，版上就有个名叫「秋秋」的人主动跟他接上ＩＣＱ，这
个秋秋打字飞快，是个网路上的老鸟，盐巴根本跟不上，只好看着ＩＣＱ上一排
又一排的字快速地跑着，而自己只能「喔」、「哈哈」、「对呀」搭着腔，那种
与陌生人对话的无力感顿时又浮现出来。
而更重要的是，秋秋是个男的，两个素不相识的男人有什么好聊的？不到五
分钟，盐巴就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同性恋，他打算开溜了，不过老经验的秋秋在
ＩＣＱ上一把把他抓住。
秋秋：「其实不是我想认识你。」
盐巴：「那是谁？」
秋秋：「是小波。」
小波又是谁？盐巴抓抓头，赶紧连上网站试着搜寻小波的贴文。
秋秋：「小波是谁你不知道吗？她前两天才贴了一篇新诗啊！」
盐巴看到「她」，精神就来了。
秋秋：「我把你的ＩＣＱ给她啰！她想认识你，你自己跟她聊。」
盐巴：「好。」
不到半分钟，小波的名字就在盐巴的ＩＣＱ上出现了。双方认证之后，打了
几行问候话小波又下去了，害得盐巴坐在电脑前，满脸的纳闷。倒是秋秋一直都
还在，而且不断地传讯息过来。
秋秋：「他是我老婆。」
盐巴：「喔！」原来如此，不早说就好了嘛！盐巴心想：『既然是你老婆，
干嘛这样神秘兮兮的？』
盐巴：「你们在家一人一台电脑上网啊？」
秋秋：「不是啦，是外面的。」
盐巴：「她在外面上班啊？」
秋秋：「不是啦！不是啦！」
盐巴：「……」
秋秋：「是外面的老婆。」
盐巴：「……」
什么跟什么？什么是外面的老婆？盐巴愣住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要怎么接下
去。秋秋那头的讯息排山倒海一般的传过来，介绍自己、介绍小波、介绍这个网
站以及站上的所有其他人，相对于主动而热忱的秋秋，盐巴则是一直愣着，眼睛
盯着萤光幕看，头脑乱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原来秋秋是个杂货店老闆，三十多岁将近四十的人，早就结婚了，三个小孩
的爸。当然，小孩的妈妈不是小波，小波是个高中老师，正如秋秋所说的，是他
外面的老婆。
初上网的盐巴对网路有着恐惧感，就像对所有陌生的环境一样，上网前他一
直告诉自己，他只是来看看这个奇特的世界，免得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他不并打
算在这里留下些什么，他只想在网路上做个藏镜人，除了「盐巴」两个字，什么
身份背景都不透露，可是秋秋显然不想放过他。
秋秋：「你结婚了没？」
盐巴：「还没。」
秋秋：「我已经是三个小孩的爸了。在板桥开杂货店，现在便利商店开那么
多，我这种店快做不下去了。你呢？」
盐巴：「我在台北。」
秋秋：「台北那么大，到底是台北哪里？」
盐巴：「东区。」
秋秋：「哇！不得了了，盐巴是有钱人喔！忠孝东路吗？」
盐巴：「南京东路的巷子里。」
秋秋：「小波住仁爱路，离你那边不远。我也常经过你那里。」
盐巴：「干嘛？」
秋秋：「找小波约会啊！」
盐巴：「……」
盐巴完全抵档不住秋秋那股打破砂锅的狠劲，一面交换，一面死皮赖脸地逼
问。很快地「盐巴」两字背后的东西就越来越多了，然后就将要在网站上流传。
秋秋：「Ｂｙｅ！」
盐巴：「Ｂｙｅ！」
盐巴切掉网路，脑子里还「嗡嗡」作响，早就听说网路上男男女女的许多複
杂关係，没想到自己学着上网不到一个礼拜就遇上了。外遇，不都是有点惭愧、
有点罪恶感吗？怎么在秋秋身上感觉不到呢？而且，背着老婆在外面交女朋友不
都是要很隐密行事，秋秋怎么对着一个从未谋面的网友大胆透露这层关係呢？盐
巴大惑不解。
接下来几天只要盐巴一上线，小波和秋秋也都会出现在ＩＣＱ上，跟盐巴三
个人混乱地聊着。秋秋几乎是整天挂在网上的人，小波也是只要一没课就上网，
据秋秋说，她常有翘课上网的记录。
秋秋：「大家都很想看看你。」
盐巴：「是吗？」
秋秋：「废话！很多人都跟我这么说。」
盐巴：「站上的人都彼此认识吗？」
秋秋：「办过几次网聚，几乎都见过了，就差你一个。喂！盐巴你会不会觉
得你的打字很慢？」
盐巴：「呵？」
秋秋：「手机号码给我。」
盐巴：「……」
于是想要当藏镜人的盐巴，手机号码又失守了。不到十秒钟手机就响起，那
头是秋秋的声音。
「盐巴吗？我是秋秋。」
「嗨！你好。」
「喂喂喂，我先问你，站上有没有人打过电话给你？」
「没有啊！」
「耶！」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欢呼，这表示盐巴等一下就会在ＢＢＳ站上看到
秋秋的留言，炫耀自己是第一个跟盐巴通过电话的人。盐巴很纳闷，电话那头真
的是一个三十几岁有三个小孩的爸爸吗？怎么行为像个高中生一样呢？『网路上
很多事情都是骗人的，可能他真的只是个高中生。』盐巴这样子告诉自己。
「盐巴，你自己开店当老闆吗？」
「嗯。」
「做什么？」
「成衣。」
「哇！你们做成衣的忙不忙啊？」
「工厂里忙，门市这边还好。」
盐巴这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果然电话那头马上又是一阵惊叹声。
「哇！又有工厂又有门市喔！在哪在哪？我们要参观一下。」
「没有啦！我只有三个女工……」
「盐巴大老闆，少来这套，地址报上来，我跟小波去找你。」
「……」
于是一心只想当藏镜人的盐巴，门市地址又沦陷了。他在店里紧张了一天，
心里不断在模拟跟秋秋见面的第一句话，以及接下来要请他在店里喝什么饮料，
还是要请他到外面吃晚饭，东想西想想了一大堆，却是直到晚上打烊都没有见到
秋秋和小波。『也是啦，他又没说今天要来。』盐巴苦笑摇摇头，他实在是不习
惯这些网路族的作风。
隔天中午，一位穿着牛仔裤的女子在盐巴店门前晃过来又晃过去，之后站在
门口探头探脑，盐巴第一个直觉就是「小波」。
「嗨！你是盐巴吗？我是小波。」
「嗨！你好。」
第一眼见到小波，盐巴觉得自己的脸胀红了起来，从耳根一路到脖子，红得
发烫。他昨天想了一天的台词，都是要跟秋秋说的，没想到来的是小波，害他一
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小波吟吟笑着，眼睛盯着盐巴看，好像也不急着打破沉默似
的，盐巴被他看得低下头去。
「原来盐巴这么年轻啊！」
「没有啦，都已经三十岁了。」
「看起来像高中的帅哥耶。」
「啊？」
「哈哈，你好怕羞喔！」
「呵，哪有？」
「你的人感觉跟你网路上贴的文章很不一样喔！」
「哈，真的吗？我以为都没有人在看。」
「哇，你们店里衣服好多喔！」
小波终于忍不住满屋子衣服的诱惑，转过身去看衣架上的展示，这可解救了
站着发窘的盐巴，此时的盐巴才有勇气抬头打量这位不速之客。小波的身材苗条
凹凸有緻，穿着轻鬆而简朴，素色衬衫搭配牛仔裤跟运动鞋，感觉很有活力。她
现正穿梭在衣架间，两眼闪闪发亮，那是女人见到合意衣服时的标準眼神，这点
盐巴倒已经是太有经验了。
「我们专做高级女装，从内衣到洋装到外套都有。」
「好漂亮的颜色喔！」
「你很有眼光，那件洋装的布料是日本厂织製的，花色则是义大利名师的杰
作。」
「真是太美了！」
小波拿起洋装在试衣镜前比了又比，之后偷偷翻一下衣领内的标籤，上面写
个５后面跟着三个０，她不禁吐了一下舌头，依依不捨地把义大利名师的杰作放
回去。这种小动作盐巴实在也是看多了，五千块钱一件的洋装不是每个人都买得
下手，平时他就笑一笑，转过身去等下一位顾客，但这时却有点不知所措。
盐巴心里盘算着，那件衣服的布料加上工资成本不过是一千块钱出头，开口
送她，对盐巴来说只是小事一桩，他等于是花了一千块钱买了五千块钱的礼物送
人，名符其实的高贵不贵，这种事遇上好朋友来访他偶尔也会做，宾主尽欢。只
不过他不晓得小波跟自己算不算是很好的朋友，虽然在网路上聊了很多，好像已
经很熟，但事实上今天却是第一次见面。
「嘿，小波，你先到啦？」门外冲进来一位身材高大粗犷的男子，打断了盐
巴的思考，他就是秋秋。
「秋秋，他是盐巴。盐巴，他是秋秋。」小波吟吟地笑着，帮两位未谋面的
网友介绍。
秋秋跟盐巴两人礼貌性地握握手，这算是成年男子特有的社会礼仪吧！男人
跟女人，女人跟女人初见面通常都不会有这种奇异的动作－－握手。盐巴老是觉
得这种动作很多余，而且很肉麻，明明就是不熟，偏偏要装成很热络的样子。有
人说，从握手的动作就可以感受到对方的诚意，盐巴有阵子为了这回事想破头，
这两只不同主人的手握在一起，到底要施几公斤的力道，才算是有诚意呢？
「哇！你的店好漂亮。」
「谢谢！」
「又大又乾净，而且衣服好多。」
「谢谢！谢谢！」
「盐巴是东区的有钱人喔，要请客喔！」
「别这么说。」
不用握手试诚意，见到秋秋的第一眼，盐巴就知道这个人不会是自己深交的
朋友，理由很简单，就是「型」不对，讲话的调子跟表情都不对，一股说不出来
的彆扭。盐巴自知对这种人没有办法，平时要是在聚会上见了，可能说不到两句
话就会转身离开，根本不可能像在网路上那样，聊得这么深入像认识十几年的老
朋友似的。
不晓得是不是秋秋也感受到不协调的气氛，他把小波拉到一边，窃窃私语一
番，就说要离开。
「哈哈，我是第一个见到盐巴的人喔！」
「喂，是我才对吧？」
「唉呀，你见到就等于是我见到的呀！」
「哼，才不是呢！」
「是啦，就是我们见到的嘛！」
秋秋跟小波一搭一唱，就当要离开店舖大门的剎那，秋秋忽然将小波搂在怀
里亲了一下，小波吓一跳，本能地将他推开，不过两人随即又手牵着手跟盐巴挥
手告别，这幕前后不到半分钟，却引发起盐巴种种想像。
送走了这两位网友，盐巴噗通坐回椅子里，全身有点虚脱的感觉，「这些网
友的作风真令人捉摸不定。」盐巴摇摇头，自言自语说道。
与秋秋见面之后是几天连续假期，盐巴只要一放假就不上网，不上网，那么
网友就像泡沫一样在世界上消失掉了，你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他们也不知道你
在做什么，但你们平时聊天的地方却还在，然后是另外一批人在上头，说着差不
多的话。
收假上班，盐巴一如往常，进到店里就把电脑打开，发现小波跟秋秋已经在
ＩＣＱ上了。
小波：「盐巴，我想到你店里带几件衣服。」
盐巴：「好啊！欢迎欢迎。」
小波：「那你要算我便宜一点喔！」
盐巴：「没问题。」
小波：「我等会儿上完第四堂课就过去。」
盐巴：「中午吗？」
小波：「是。」
盐巴跟小波互传讯息的时候，秋秋也不断地敲讯息过来，不过盐巴没有理会
他，不晓得是不是受到见面感觉不佳的影响，使得盐巴对秋秋热络的言语已经兴
趣缺缺。
中午小波依约出现在盐巴的店里，大概是第二次见面，感觉上不像前几天那
么尴尬，小波还是一身简洁打扮，穿着白球鞋一蹦一跳，进到店里第一件事就是
往「义大利名师的杰作」那里去，那是一件细肩带的连身洋装，小波将它放在胸
前比比长度跟腰身，在试衣镜前满意地笑了一笑，又把它放回衣架上，接着又到
衬衫的架上东挑西捡。
在这过程中，小波的手机响个不停，见她肩头挟着电话，表情略显不耐，这
几通电话似乎打断了她购物的情绪，不过小波最后还是拿了两件素色衬衫。
「打八折，算你一千块。」这是普通朋友来店里的不成文折扣。
「啊，才八折喔？」
「呃……外加一顿午餐，你觉得如何？」
「这还差不多。」
盐巴以为小波是要来带「义大利名师的杰作」，经过第一次的见面的不知所
措，他原本已经在心里下了决定，如果小波真喜欢这件衣服，他就要按「普通朋
友的折扣」给她，算一算打八折便宜她一千块钱，对一个才见第二次面的朋友来
说，这已经很够意思了，没想到她竟是挑了两件寻常的衬衫，打八折后没少几块
钱，害得盐巴只好再加上一顿午餐。不过小波答应得如此爽快倒是出乎意料，如
今变成一男一女要面对面吃午餐，盐巴又是一股不自在油然而生。
『早知道就送她。』盐巴心想。
心虽这么想，却已经是来不及了，这两个人坐在餐桌上，大部份的时间都是
小波在说话，盐巴刚开始还有点腼腆，但聊着聊着，盐巴渐渐觉得小波是个可亲
近的人。
跟秋秋比起来，同样是多话而热络，小波不像秋秋那么咄咄逼人，她大多聊
的是自己，让一心只想当藏镜人的盐巴觉得很舒服。午餐的气氛十分平和，直到
小波提到自己的婚姻，盐巴才是一惊。
「你已经结婚了？」
「是啊，我很早就嫁了，一个小孩。」
「那那……你跟秋秋……」
「我跟秋秋是好朋友啊！」
「可是他说，你……跟他……」
「他跟你说了什么？」小波被盐巴的反应吓了一跳，她真不晓得秋秋到底跟
盐巴说了什么，她似乎也很担心秋秋说了什么。
这下子可苦了凡事彆彆扭扭的盐巴，他发觉，在ＩＣＱ上的对谈都是一对一
的，每一句话都是悄悄话，到底哪些是该说的、哪些是不该说的，实在是搞不清
楚。甚至，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也无法求证。
盐巴转了好几个弯，就是转不出这个话题，看起来小波不希望秋秋跟盐巴说
些有关他们之间的关係，不过，她也想了解下盐巴到底知道些什么。盐巴心想：
『万一自己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可能会引起这对情侣的争执，那就坏了人家的
好事，可是现在的情况好像也很难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正犹豫间，小波那繁忙手机又响了。
「我不是跟你说我在吃饭吗？」
「是的，我还在吃。」
「不用来接我，我会自己回去。」
从店里到餐厅这段一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小波至少接了六、七通电话，盐巴
不好意思问电话的那头到底是谁，也许是秋秋，也许是不知名的某人，在知道她
已经结婚之后，盐巴心想，也许是她老公。
小波挂掉电话，表情不像之前那么开朗了，盐巴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开口
问了小波。
「是秋秋。」
「都是他打来的啊？」
「嗯。」
「他要来接你吗？他好关心你喔！」
「你真的是这么认为吗？」
小波与秋秋是在上次网聚的时候认识的，算一算时间也不长。那次网聚是在
一家ＰＵＢ里，当秋秋在昏暗的灯光下第一眼看见小波，他就决定要把她追上手
了，理由很简单，她是当晚最美的女生。
其实不只秋秋，当天聚会的男生没有一个不多看小波两眼的，每个人都想认
识小波，一个接一个靠过来找小波搭讪喝酒，不过，他们的手段差秋秋太远，秋
秋早就坐在小波身边，不是找她喝酒，也不是找他谈天说地，而是帮她挡酒，以
及挡掉一切的刁难与啰哩啰嗦的抬槓。
当秋秋将手臂搭在小波肩头那一瞬间，就像大棕熊在树干上留下爪痕一般，
他向在场的人宣布了「这是我的势力範围」。
即便如此，开站元老，阿凯，可还没认输，他拼命找美女小波喝酒，找各式
各样的理由灌她，当然，十之八、九进了逞英雄的秋秋肚子里。几个老鸟看穿了
阿凯的企图，也在一旁帮腔起鬨，就这样，秋秋这只大棕熊的领域受到众人的挑
战，他被灌得很惨。
这一切看在初次参加网聚的小波眼里，只觉得秋秋为了她喝了不少酒，她哪
知道杯光交错背后的种种较劲。
一两个小时嘻嘻哈哈过去，当阿凯看到秋秋起身上厕所的模样，他就知道自
己还有机会。聚会结束了，一群人在ＰＵＢ门口由阿凯分配着车辆，谁要往哪里
去续摊、谁要搭谁的车回家，都由开站元老阿凯指挥着，不过就当阿凯说要载小
波回去的时候，在一旁醉得东倒西歪的秋秋立即有了反应……
「你们男人喝醉酒好恐怖，那天他们几乎要打起来，就为了分配谁要送谁回
家。」
「我看不是吧？呵呵！」听到这里，盐巴笑了：「后来呢？」
「秋秋是为了帮我挡酒才醉倒的，我怎么可以丢下他一个人？后来是我跟他
一起搭计程车，是我送他回去的。」
「原来如此。」
「不过，这之间发生了一点事……唉……」
秋秋一上计程车并不说自己的家在哪里，只说自己喝成这样不能回去，否则
一定会被老婆骂得狗血淋头，甚至还要被罚跪算盘什么的，所以他一定要先找个
地方歇一歇，等酒醒点才能回去。
秋秋不说家住在哪，小波跟计程车司机也拿他没办法；再说，秋秋为她喝成
这样，她总不能把人家丢在车上，自己一个人先回去，只好陪着他到处找「歇一
歇」的地方。
秋秋真的是醉了，不过他最原始的企图却一直都还在心里盘算着。台北市什
么地方不多，「歇一歇」的地方可到处都有，计程车最后就停在一家宾馆前让这
两个人下车。
秋秋一下车就吐，吐得眼冒金星、手脚发软，小波不忍心，只好硬着头皮扶
他进去，出了电梯一进房门，秋秋就直冲厕所抱着马桶猛吐，小波则是站在厕所
门口，走也不是，进去也不是。
过了几分钟，脸色苍白的秋秋扶着厕所门走出来，「噗通」一声倒在床上。
「你没离开？」
「怎么走得开？他吐得好厉害，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我沖茶给他，过了好一
会儿才醒过来。醒来又吐了一次，然后……」
「然后，你就成了他外面的老婆。」盐巴又笑了。
「……」小波脸上一阵红。
事情不像盐巴想的那样简单邪恶，秋秋在昏迷中一直喃喃自语，不间断地呼
着小波的名字，叫得小波心神大乱。小波帮他把吐髒了的上衣外裤脱下来，为他
盖上棉被。
是该离开的时候了，但是女人天生的悲悯心偷偷地在某个角落里发酵，这双
脚就是迈不出房门，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床尾，眼里看着秋秋，心里人神交战、天
堂地狱般的挣扎。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秋秋慢慢恢复意识，就当小波把温毛巾
放上他的额头，秋秋便趁势轻轻将她搂住，深情地吻了她。
什么话都没多说，也没有一丝勉强，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热情的秋秋乘着浓
浓酒意吻得小波整个人都要融化，她全身瘫软在秋秋怀里，任秋秋动手解开她衬
衫上的钮釦，露出鲜艳的胸衣。
小波虽自取名小波，实际上她胸前的波可不小，挤在色彩鲜豔的胸衣里，看
得秋秋血脉贲张，酒也醒了大半，该有反应的地方有了反应，不该发生的事就要
发生。
秋秋起身，褪尽两人的衣衫，在床上放倒了小波。躺卧枕间的她真的好美，
美过ＰＵＢ昏暗灯光下的她数百倍，秋秋从未见过如此动人的脸庞与胴体。他告
诉小波，在ＰＵＢ里第一眼见到她就已爱上她，为了能够拥抱她，就算拼死了性
命都愿意。
小波无以回报，只好将他抱得更紧，他轻柔地吻遍了小波的每一片肌肤，由
额颊而颈肩、而胸口、而腿间，当他回到与小波面对面的位置，已是两身交缠，
心跳叠着心跳。
秋秋十分确定，小波的眼神里是陶醉，也是恳求，美得出水的眼中彷彿正说
着：「今晚，我要。」
于是，他进入了她的世界。
「秋秋对你好癡情喔！」
「要怎么说呢，他是一个非常浪漫的人。」
「浪漫……」这两个字绝对跟盐巴无关，他从未听过别人这么形容自己。
「我们常去淡水追落日、去阳明山上赏夜景、去北投泡温泉……」小波眼中
满是幸福地说着。
「那他老婆呢？」盐巴开始觉得自己很煞风景。
「不晓得……他说他们处得很好，要我放心……唉……」
手机铃声又响了，这回是盐巴的手机，是店里的助理打来，说是店里有位姓
邱的朋友在等。
「千万别说我跟你吃午饭。」
「喔，知道了。」
（未完，待续）
作者：东边有海
2009/04/01发表于：春满四合院
（一）
三十岁的盐巴这几天很兴奋，因为他刚学会用电脑，才上网就找到一个很热
闹的网站，并不是这个站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而是在网路上贴文章让他觉得很新
鲜。他的文笔还不错，很快就在站上捲起旋风，看到如潮水般的正面回应，让初
上网的盐巴坐在萤光幕前傻笑好一会儿。
个性有点自闭的盐巴从小就很怕看到陌生人的脸，他没有跟陌生人聊天的勇
气跟机会，就算有，也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结结巴巴不知所云，事后总是
相当挫折。现在有网路可好了，他可以大方自在地在电脑前打出自己想说的话，
不必跟陌生人尴尬面对面。他发觉，只要不说话，而是透过文字表达，自己算是
蛮有魅力的一个人。
才上版贴文没几天，版上就有个名叫「秋秋」的人主动跟他接上ＩＣＱ，这
个秋秋打字飞快，是个网路上的老鸟，盐巴根本跟不上，只好看着ＩＣＱ上一排
又一排的字快速地跑着，而自己只能「喔」、「哈哈」、「对呀」搭着腔，那种
与陌生人对话的无力感顿时又浮现出来。
而更重要的是，秋秋是个男的，两个素不相识的男人有什么好聊的？不到五
分钟，盐巴就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同性恋，他打算开溜了，不过老经验的秋秋在
ＩＣＱ上一把把他抓住。
秋秋：「其实不是我想认识你。」
盐巴：「那是谁？」
秋秋：「是小波。」
小波又是谁？盐巴抓抓头，赶紧连上网站试着搜寻小波的贴文。
秋秋：「小波是谁你不知道吗？她前两天才贴了一篇新诗啊！」
盐巴看到「她」，精神就来了。
秋秋：「我把你的ＩＣＱ给她啰！她想认识你，你自己跟她聊。」
盐巴：「好。」
不到半分钟，小波的名字就在盐巴的ＩＣＱ上出现了。双方认证之后，打了
几行问候话小波又下去了，害得盐巴坐在电脑前，满脸的纳闷。倒是秋秋一直都
还在，而且不断地传讯息过来。
秋秋：「他是我老婆。」
盐巴：「喔！」原来如此，不早说就好了嘛！盐巴心想：『既然是你老婆，
干嘛这样神秘兮兮的？』
盐巴：「你们在家一人一台电脑上网啊？」
秋秋：「不是啦，是外面的。」
盐巴：「她在外面上班啊？」
秋秋：「不是啦！不是啦！」
盐巴：「……」
秋秋：「是外面的老婆。」
盐巴：「……」
什么跟什么？什么是外面的老婆？盐巴愣住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要怎么接下
去。秋秋那头的讯息排山倒海一般的传过来，介绍自己、介绍小波、介绍这个网
站以及站上的所有其他人，相对于主动而热忱的秋秋，盐巴则是一直愣着，眼睛
盯着萤光幕看，头脑乱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原来秋秋是个杂货店老闆，三十多岁将近四十的人，早就结婚了，三个小孩
的爸。当然，小孩的妈妈不是小波，小波是个高中老师，正如秋秋所说的，是他
外面的老婆。
初上网的盐巴对网路有着恐惧感，就像对所有陌生的环境一样，上网前他一
直告诉自己，他只是来看看这个奇特的世界，免得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他不并打
算在这里留下些什么，他只想在网路上做个藏镜人，除了「盐巴」两个字，什么
身份背景都不透露，可是秋秋显然不想放过他。
秋秋：「你结婚了没？」
盐巴：「还没。」
秋秋：「我已经是三个小孩的爸了。在板桥开杂货店，现在便利商店开那么
多，我这种店快做不下去了。你呢？」
盐巴：「我在台北。」
秋秋：「台北那么大，到底是台北哪里？」
盐巴：「东区。」
秋秋：「哇！不得了了，盐巴是有钱人喔！忠孝东路吗？」
盐巴：「南京东路的巷子里。」
秋秋：「小波住仁爱路，离你那边不远。我也常经过你那里。」
盐巴：「干嘛？」
秋秋：「找小波约会啊！」
盐巴：「……」
盐巴完全抵档不住秋秋那股打破砂锅的狠劲，一面交换，一面死皮赖脸地逼
问。很快地「盐巴」两字背后的东西就越来越多了，然后就将要在网站上流传。
秋秋：「Ｂｙｅ！」
盐巴：「Ｂｙｅ！」
盐巴切掉网路，脑子里还「嗡嗡」作响，早就听说网路上男男女女的许多複
杂关係，没想到自己学着上网不到一个礼拜就遇上了。外遇，不都是有点惭愧、
有点罪恶感吗？怎么在秋秋身上感觉不到呢？而且，背着老婆在外面交女朋友不
都是要很隐密行事，秋秋怎么对着一个从未谋面的网友大胆透露这层关係呢？盐
巴大惑不解。
接下来几天只要盐巴一上线，小波和秋秋也都会出现在ＩＣＱ上，跟盐巴三
个人混乱地聊着。秋秋几乎是整天挂在网上的人，小波也是只要一没课就上网，
据秋秋说，她常有翘课上网的记录。
秋秋：「大家都很想看看你。」
盐巴：「是吗？」
秋秋：「废话！很多人都跟我这么说。」
盐巴：「站上的人都彼此认识吗？」
秋秋：「办过几次网聚，几乎都见过了，就差你一个。喂！盐巴你会不会觉
得你的打字很慢？」
盐巴：「呵？」
秋秋：「手机号码给我。」
盐巴：「……」
于是想要当藏镜人的盐巴，手机号码又失守了。不到十秒钟手机就响起，那
头是秋秋的声音。
「盐巴吗？我是秋秋。」
「嗨！你好。」
「喂喂喂，我先问你，站上有没有人打过电话给你？」
「没有啊！」
「耶！」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欢呼，这表示盐巴等一下就会在ＢＢＳ站上看到
秋秋的留言，炫耀自己是第一个跟盐巴通过电话的人。盐巴很纳闷，电话那头真
的是一个三十几岁有三个小孩的爸爸吗？怎么行为像个高中生一样呢？『网路上
很多事情都是骗人的，可能他真的只是个高中生。』盐巴这样子告诉自己。
「盐巴，你自己开店当老闆吗？」
「嗯。」
「做什么？」
「成衣。」
「哇！你们做成衣的忙不忙啊？」
「工厂里忙，门市这边还好。」
盐巴这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果然电话那头马上又是一阵惊叹声。
「哇！又有工厂又有门市喔！在哪在哪？我们要参观一下。」
「没有啦！我只有三个女工……」
「盐巴大老闆，少来这套，地址报上来，我跟小波去找你。」
「……」
于是一心只想当藏镜人的盐巴，门市地址又沦陷了。他在店里紧张了一天，
心里不断在模拟跟秋秋见面的第一句话，以及接下来要请他在店里喝什么饮料，
还是要请他到外面吃晚饭，东想西想想了一大堆，却是直到晚上打烊都没有见到
秋秋和小波。『也是啦，他又没说今天要来。』盐巴苦笑摇摇头，他实在是不习
惯这些网路族的作风。
隔天中午，一位穿着牛仔裤的女子在盐巴店门前晃过来又晃过去，之后站在
门口探头探脑，盐巴第一个直觉就是「小波」。
「嗨！你是盐巴吗？我是小波。」
「嗨！你好。」
第一眼见到小波，盐巴觉得自己的脸胀红了起来，从耳根一路到脖子，红得
发烫。他昨天想了一天的台词，都是要跟秋秋说的，没想到来的是小波，害他一
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小波吟吟笑着，眼睛盯着盐巴看，好像也不急着打破沉默似
的，盐巴被他看得低下头去。
「原来盐巴这么年轻啊！」
「没有啦，都已经三十岁了。」
「看起来像高中的帅哥耶。」
「啊？」
「哈哈，你好怕羞喔！」
「呵，哪有？」
「你的人感觉跟你网路上贴的文章很不一样喔！」
「哈，真的吗？我以为都没有人在看。」
「哇，你们店里衣服好多喔！」
小波终于忍不住满屋子衣服的诱惑，转过身去看衣架上的展示，这可解救了
站着发窘的盐巴，此时的盐巴才有勇气抬头打量这位不速之客。小波的身材苗条
凹凸有緻，穿着轻鬆而简朴，素色衬衫搭配牛仔裤跟运动鞋，感觉很有活力。她
现正穿梭在衣架间，两眼闪闪发亮，那是女人见到合意衣服时的标準眼神，这点
盐巴倒已经是太有经验了。
「我们专做高级女装，从内衣到洋装到外套都有。」
「好漂亮的颜色喔！」
「你很有眼光，那件洋装的布料是日本厂织製的，花色则是义大利名师的杰
作。」
「真是太美了！」
小波拿起洋装在试衣镜前比了又比，之后偷偷翻一下衣领内的标籤，上面写
个５后面跟着三个０，她不禁吐了一下舌头，依依不捨地把义大利名师的杰作放
回去。这种小动作盐巴实在也是看多了，五千块钱一件的洋装不是每个人都买得
下手，平时他就笑一笑，转过身去等下一位顾客，但这时却有点不知所措。
盐巴心里盘算着，那件衣服的布料加上工资成本不过是一千块钱出头，开口
送她，对盐巴来说只是小事一桩，他等于是花了一千块钱买了五千块钱的礼物送
人，名符其实的高贵不贵，这种事遇上好朋友来访他偶尔也会做，宾主尽欢。只
不过他不晓得小波跟自己算不算是很好的朋友，虽然在网路上聊了很多，好像已
经很熟，但事实上今天却是第一次见面。
「嘿，小波，你先到啦？」门外冲进来一位身材高大粗犷的男子，打断了盐
巴的思考，他就是秋秋。
「秋秋，他是盐巴。盐巴，他是秋秋。」小波吟吟地笑着，帮两位未谋面的
网友介绍。
秋秋跟盐巴两人礼貌性地握握手，这算是成年男子特有的社会礼仪吧！男人
跟女人，女人跟女人初见面通常都不会有这种奇异的动作－－握手。盐巴老是觉
得这种动作很多余，而且很肉麻，明明就是不熟，偏偏要装成很热络的样子。有
人说，从握手的动作就可以感受到对方的诚意，盐巴有阵子为了这回事想破头，
这两只不同主人的手握在一起，到底要施几公斤的力道，才算是有诚意呢？
「哇！你的店好漂亮。」
「谢谢！」
「又大又乾净，而且衣服好多。」
「谢谢！谢谢！」
「盐巴是东区的有钱人喔，要请客喔！」
「别这么说。」
不用握手试诚意，见到秋秋的第一眼，盐巴就知道这个人不会是自己深交的
朋友，理由很简单，就是「型」不对，讲话的调子跟表情都不对，一股说不出来
的彆扭。盐巴自知对这种人没有办法，平时要是在聚会上见了，可能说不到两句
话就会转身离开，根本不可能像在网路上那样，聊得这么深入像认识十几年的老
朋友似的。
不晓得是不是秋秋也感受到不协调的气氛，他把小波拉到一边，窃窃私语一
番，就说要离开。
「哈哈，我是第一个见到盐巴的人喔！」
「喂，是我才对吧？」
「唉呀，你见到就等于是我见到的呀！」
「哼，才不是呢！」
「是啦，就是我们见到的嘛！」
秋秋跟小波一搭一唱，就当要离开店舖大门的剎那，秋秋忽然将小波搂在怀
里亲了一下，小波吓一跳，本能地将他推开，不过两人随即又手牵着手跟盐巴挥
手告别，这幕前后不到半分钟，却引发起盐巴种种想像。
送走了这两位网友，盐巴噗通坐回椅子里，全身有点虚脱的感觉，「这些网
友的作风真令人捉摸不定。」盐巴摇摇头，自言自语说道。
与秋秋见面之后是几天连续假期，盐巴只要一放假就不上网，不上网，那么
网友就像泡沫一样在世界上消失掉了，你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他们也不知道你
在做什么，但你们平时聊天的地方却还在，然后是另外一批人在上头，说着差不
多的话。
收假上班，盐巴一如往常，进到店里就把电脑打开，发现小波跟秋秋已经在
ＩＣＱ上了。
小波：「盐巴，我想到你店里带几件衣服。」
盐巴：「好啊！欢迎欢迎。」
小波：「那你要算我便宜一点喔！」
盐巴：「没问题。」
小波：「我等会儿上完第四堂课就过去。」
盐巴：「中午吗？」
小波：「是。」
盐巴跟小波互传讯息的时候，秋秋也不断地敲讯息过来，不过盐巴没有理会
他，不晓得是不是受到见面感觉不佳的影响，使得盐巴对秋秋热络的言语已经兴
趣缺缺。
中午小波依约出现在盐巴的店里，大概是第二次见面，感觉上不像前几天那
么尴尬，小波还是一身简洁打扮，穿着白球鞋一蹦一跳，进到店里第一件事就是
往「义大利名师的杰作」那里去，那是一件细肩带的连身洋装，小波将它放在胸
前比比长度跟腰身，在试衣镜前满意地笑了一笑，又把它放回衣架上，接着又到
衬衫的架上东挑西捡。
在这过程中，小波的手机响个不停，见她肩头挟着电话，表情略显不耐，这
几通电话似乎打断了她购物的情绪，不过小波最后还是拿了两件素色衬衫。
「打八折，算你一千块。」这是普通朋友来店里的不成文折扣。
「啊，才八折喔？」
「呃……外加一顿午餐，你觉得如何？」
「这还差不多。」
盐巴以为小波是要来带「义大利名师的杰作」，经过第一次的见面的不知所
措，他原本已经在心里下了决定，如果小波真喜欢这件衣服，他就要按「普通朋
友的折扣」给她，算一算打八折便宜她一千块钱，对一个才见第二次面的朋友来
说，这已经很够意思了，没想到她竟是挑了两件寻常的衬衫，打八折后没少几块
钱，害得盐巴只好再加上一顿午餐。不过小波答应得如此爽快倒是出乎意料，如
今变成一男一女要面对面吃午餐，盐巴又是一股不自在油然而生。
『早知道就送她。』盐巴心想。
心虽这么想，却已经是来不及了，这两个人坐在餐桌上，大部份的时间都是
小波在说话，盐巴刚开始还有点腼腆，但聊着聊着，盐巴渐渐觉得小波是个可亲
近的人。
跟秋秋比起来，同样是多话而热络，小波不像秋秋那么咄咄逼人，她大多聊
的是自己，让一心只想当藏镜人的盐巴觉得很舒服。午餐的气氛十分平和，直到
小波提到自己的婚姻，盐巴才是一惊。
「你已经结婚了？」
「是啊，我很早就嫁了，一个小孩。」
「那那……你跟秋秋……」
「我跟秋秋是好朋友啊！」
「可是他说，你……跟他……」
「他跟你说了什么？」小波被盐巴的反应吓了一跳，她真不晓得秋秋到底跟
盐巴说了什么，她似乎也很担心秋秋说了什么。
这下子可苦了凡事彆彆扭扭的盐巴，他发觉，在ＩＣＱ上的对谈都是一对一
的，每一句话都是悄悄话，到底哪些是该说的、哪些是不该说的，实在是搞不清
楚。甚至，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也无法求证。
盐巴转了好几个弯，就是转不出这个话题，看起来小波不希望秋秋跟盐巴说
些有关他们之间的关係，不过，她也想了解下盐巴到底知道些什么。盐巴心想：
『万一自己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可能会引起这对情侣的争执，那就坏了人家的
好事，可是现在的情况好像也很难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正犹豫间，小波那繁忙手机又响了。
「我不是跟你说我在吃饭吗？」
「是的，我还在吃。」
「不用来接我，我会自己回去。」
从店里到餐厅这段一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小波至少接了六、七通电话，盐巴
不好意思问电话的那头到底是谁，也许是秋秋，也许是不知名的某人，在知道她
已经结婚之后，盐巴心想，也许是她老公。
小波挂掉电话，表情不像之前那么开朗了，盐巴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开口
问了小波。
「是秋秋。」
「都是他打来的啊？」
「嗯。」
「他要来接你吗？他好关心你喔！」
「你真的是这么认为吗？」
小波与秋秋是在上次网聚的时候认识的，算一算时间也不长。那次网聚是在
一家ＰＵＢ里，当秋秋在昏暗的灯光下第一眼看见小波，他就决定要把她追上手
了，理由很简单，她是当晚最美的女生。
其实不只秋秋，当天聚会的男生没有一个不多看小波两眼的，每个人都想认
识小波，一个接一个靠过来找小波搭讪喝酒，不过，他们的手段差秋秋太远，秋
秋早就坐在小波身边，不是找她喝酒，也不是找他谈天说地，而是帮她挡酒，以
及挡掉一切的刁难与啰哩啰嗦的抬槓。
当秋秋将手臂搭在小波肩头那一瞬间，就像大棕熊在树干上留下爪痕一般，
他向在场的人宣布了「这是我的势力範围」。
即便如此，开站元老，阿凯，可还没认输，他拼命找美女小波喝酒，找各式
各样的理由灌她，当然，十之八、九进了逞英雄的秋秋肚子里。几个老鸟看穿了
阿凯的企图，也在一旁帮腔起鬨，就这样，秋秋这只大棕熊的领域受到众人的挑
战，他被灌得很惨。
这一切看在初次参加网聚的小波眼里，只觉得秋秋为了她喝了不少酒，她哪
知道杯光交错背后的种种较劲。
一两个小时嘻嘻哈哈过去，当阿凯看到秋秋起身上厕所的模样，他就知道自
己还有机会。聚会结束了，一群人在ＰＵＢ门口由阿凯分配着车辆，谁要往哪里
去续摊、谁要搭谁的车回家，都由开站元老阿凯指挥着，不过就当阿凯说要载小
波回去的时候，在一旁醉得东倒西歪的秋秋立即有了反应……
「你们男人喝醉酒好恐怖，那天他们几乎要打起来，就为了分配谁要送谁回
家。」
「我看不是吧？呵呵！」听到这里，盐巴笑了：「后来呢？」
「秋秋是为了帮我挡酒才醉倒的，我怎么可以丢下他一个人？后来是我跟他
一起搭计程车，是我送他回去的。」
「原来如此。」
「不过，这之间发生了一点事……唉……」
秋秋一上计程车并不说自己的家在哪里，只说自己喝成这样不能回去，否则
一定会被老婆骂得狗血淋头，甚至还要被罚跪算盘什么的，所以他一定要先找个
地方歇一歇，等酒醒点才能回去。
秋秋不说家住在哪，小波跟计程车司机也拿他没办法；再说，秋秋为她喝成
这样，她总不能把人家丢在车上，自己一个人先回去，只好陪着他到处找「歇一
歇」的地方。
秋秋真的是醉了，不过他最原始的企图却一直都还在心里盘算着。台北市什
么地方不多，「歇一歇」的地方可到处都有，计程车最后就停在一家宾馆前让这
两个人下车。
秋秋一下车就吐，吐得眼冒金星、手脚发软，小波不忍心，只好硬着头皮扶
他进去，出了电梯一进房门，秋秋就直冲厕所抱着马桶猛吐，小波则是站在厕所
门口，走也不是，进去也不是。
过了几分钟，脸色苍白的秋秋扶着厕所门走出来，「噗通」一声倒在床上。
「你没离开？」
「怎么走得开？他吐得好厉害，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我沖茶给他，过了好一
会儿才醒过来。醒来又吐了一次，然后……」
「然后，你就成了他外面的老婆。」盐巴又笑了。
「……」小波脸上一阵红。
事情不像盐巴想的那样简单邪恶，秋秋在昏迷中一直喃喃自语，不间断地呼
着小波的名字，叫得小波心神大乱。小波帮他把吐髒了的上衣外裤脱下来，为他
盖上棉被。
是该离开的时候了，但是女人天生的悲悯心偷偷地在某个角落里发酵，这双
脚就是迈不出房门，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床尾，眼里看着秋秋，心里人神交战、天
堂地狱般的挣扎。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秋秋慢慢恢复意识，就当小波把温毛巾
放上他的额头，秋秋便趁势轻轻将她搂住，深情地吻了她。
什么话都没多说，也没有一丝勉强，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热情的秋秋乘着浓
浓酒意吻得小波整个人都要融化，她全身瘫软在秋秋怀里，任秋秋动手解开她衬
衫上的钮釦，露出鲜艳的胸衣。
小波虽自取名小波，实际上她胸前的波可不小，挤在色彩鲜豔的胸衣里，看
得秋秋血脉贲张，酒也醒了大半，该有反应的地方有了反应，不该发生的事就要
发生。
秋秋起身，褪尽两人的衣衫，在床上放倒了小波。躺卧枕间的她真的好美，
美过ＰＵＢ昏暗灯光下的她数百倍，秋秋从未见过如此动人的脸庞与胴体。他告
诉小波，在ＰＵＢ里第一眼见到她就已爱上她，为了能够拥抱她，就算拼死了性
命都愿意。
小波无以回报，只好将他抱得更紧，他轻柔地吻遍了小波的每一片肌肤，由
额颊而颈肩、而胸口、而腿间，当他回到与小波面对面的位置，已是两身交缠，
心跳叠着心跳。
秋秋十分确定，小波的眼神里是陶醉，也是恳求，美得出水的眼中彷彿正说
着：「今晚，我要。」
于是，他进入了她的世界。
「秋秋对你好癡情喔！」
「要怎么说呢，他是一个非常浪漫的人。」
「浪漫……」这两个字绝对跟盐巴无关，他从未听过别人这么形容自己。
「我们常去淡水追落日、去阳明山上赏夜景、去北投泡温泉……」小波眼中
满是幸福地说着。
「那他老婆呢？」盐巴开始觉得自己很煞风景。
「不晓得……他说他们处得很好，要我放心……唉……」
手机铃声又响了，这回是盐巴的手机，是店里的助理打来，说是店里有位姓
邱的朋友在等。
「千万别说我跟你吃午饭。」
「喔，知道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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